星期三, 11月 15, 2006

山上的眼睛


不小心,
把山上的眼睛帶回來了。
才發現,山下,其實也很美..


最後獨自在埡口林道的26小時,最讓人難忘,
再沒有別人,
空山明月,繁星獨影,潺潺水流,滾滾雲湧。
夜裡就著一枚小頭燈,帳篷外無盡的樁象昆蟲縈繞飛舞,
啜一口剛煮好的咖啡,啜一口星光,啜一口昆布的《移動書房》。
哈哈,我真的把書房移到山上來了。

白天爬上巨巖倒木,與群峰相視而坐,與鳥蝶相伴為伍,
看山看天,聽松聽鳥,慵懶得好像可以就這樣過上一百年。
而路途中,輕易在泥土上席地而坐,
拿出圖鑑《玉山花草》,對照著眼前迷人的小植物,看得津津有味。


其實前一天曾有路人告訴我:「前面都是芒草過不去」
我卻一直走了又走,走了又走,「路一直都很暢通啊?」
才登然醒悟,
是了,是因為騎過登山車的緣故吧,
正常人的「過不去了」,在我眼中卻無處不是路,
「腳踏車都可以騎了,更何況用走的?」
於是我走了又走,走了又走,穿過芒草,翻過落石,走了又走...
下坡上坡,斷崖絕壁,
直到我幾乎確信沒有其他觀光客能走到這麼深。

所以,最爽的時刻實在莫過於大便了 XD
難得沒有旁人沒有路人,
乾脆地脫了褲子也不太需要遮掩,
面對群山,呼吸著清冽空氣,大喇喇地"解放",
這真是我上過最寬敞舒適的廁所 XD
而一低頭又看見玉山龍膽。


走路閒逛,
一直都還帶著海拔3222公尺塔關絕頂上的眼睛。
上塔關不少路段需手腳並用,眼睛難得地靠近大地,
於是即使走在寬闊平坦的埡口林道,
依舊習慣去發現地表的美好。
動不動就坐下來,相機用完了還有紙筆墨水,可以用畫的用寫的。

小小的松果;
變色變了一半的早田氏草莓葉子;
驚鴻一瞥看見在整叢台灣抱莖籟簫旁突然顯得碩大的玉山龍膽;
紅紅的果子是腰只花,黑黑的果子是火炭母草;
玉山懸勾子不時佔據整片路旁;
像八卦陣的川上氏薊;
像高空煙火的高山繡球藤;
長得跟我一樣高,葉柄基部還有小紅葉包裝的,翻查名字是台灣懸勾子。
黃苑不時開了整片黃金海;
或許是台灣澤蘭的白色粉紅色花序也整路的花團錦簇;
最美的是高山芒,總是迴旋搖曳路旁,
一種不折於風寒、溫柔成熟的慈悲。


習慣地讚美藍天,
習慣地詠嘆大樹,
即使到離開南橫的最後一刻,
依舊分不清楚所有的紅檜、鐵杉、雲杉、冷杉、華山松、二葉松、玉山圓柏等等...
卻發現自己竟然能夠驚異於一片落葉在面前翻飛舞動,直至翩然而下,
彷彿全身的毛孔都被張開,突然小心翼翼地呼吸,定定地看著。
彷彿被觸動、被撥及,
心中波濤淘湧,像翻攪著滾滾前塵(其實再翻也不過二十年 = =+),
彷彿就從來沒看過,這麼動人的一片葉。
只是一片落葉。

難道台南市沒有落葉嗎?
於是,我知道,是因為在山上,才有了更敏銳的感官。


今天,回到台南。
很高興地發現,自己把山上的眼睛也帶回來了。

看見勝利路上耀眼的豔紫荊(或洋紫荊 @@a),
看見宿舍草地上美麗的一絲絲的花,
看見勝一前面大樹枝枒枯得風骨?然,
看見路邊小花,
看見天空白雲,
看見一隻飛過的黑枕藍鶲。
都讓人想要掏出相機,才猛然記起這不過是上學途中,並沒有隨身攜帶。

一樣是秋天,平地原來鬧熱鮮豔得多。

原來成大這麼美。
卻要上過了山才學會。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