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正常的人類都看到,但抽象化的能力將所看到的事物抽離出有意義pattern的能力是先前知識和過去經驗結構的結果。
--by Solso
這完全解釋了我在學習賞鳥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麼事。
當身為一個完全的新手,對於別人一眼就能辨認出鳥種,尤其只是驚鴻一瞥或只是逆光剪影,實在欽佩莫名...
「這是唬爛的吧!」其實常常在心中一語道盡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對於這種現象,一開始是讚嘆於類似數位化的精確,因為我把自己的「看見鳥」,當成一種類比的行為。
很大、很小、大部份是綠色、看起來很褐色、尾巴長長的...
但至於多大?多小?多綠?除了綠色以外?理論上可以有無限多段的描述微調,我一直這樣以為。但實際上卻只有很粗糙的觀察。
反觀"高手"們認鳥,卻猶如電腦解析圖像般精準,如果解析度調到256,他們會知道虹膜的顏色、知道斑點的範圍、知道尾長的比例...
其實這也跟命名相關。
所以後來我改為讚嘆文字的神奇,「It's double magic!」
前人命名,是把某種鳥複雜的外觀、生態、行為、DNA等,通通包在一起,然後掛上一個標籤(取個名字),神奇地就能表達一切;
而第二個神奇在於,當後人只聽到名字,便也可以馬上詳細地知道這種鳥的各種特徵。
若世界上不存在文字,不存在命名,當然鳥的種類不會變少,人類的觀察力也不會因此消減,但我深深懷疑,如此我們還會不會有能力區分出這麼多相當類似卻又的確不同的物種?
文字的精確,某種程度上就很近似於色碼數位化的編譯。
但為什麼有人能夠抽離並分辨出那些鳥名,我卻不能?
問題就在這裡了:
「正常人都看得見;但只有有經驗的人,看得見不同。」
所以我一度覺得麻雀、斑文鳥、繡眼畫眉都是一樣的 XD
因為我的抽象程度只有到「看起來褐色的小小隻」;
一度也覺得那些鷹鷲鵟隼都是一樣的,因為"都是"「很大隻的黑色的空中飛的」;
八哥、鳥鴉、大卷尾、小卷尾都是「黑黑的」;
小白鷺、鷗、燕鷗都是「白白的」。
曾經覺得很困惑(好吧,其實是覺得很呆),為什麼我看不見?看不見細節?
現在終於知道,這不是我的錯 XD
事實是,每個"正常人"都是看不見這麼多訊息的。
這就是之所以福爾摩斯很厲害,而華生永遠只有傻傻的份。
這就是之所以職業棋士可以背出整套棋譜,而門外漢永遠只看見散落整盤一顆顆沒有意義的棋子。
因為福爾摩斯經由辨認整塊的pattern,很快可以認出它們的意義;
職業棋士也可以由整塊的區域來形成記憶;
就像莫札特五歲就背得出整套教堂的交響曲一樣;
所以資深的鳥人也經由迅速的找出重點、辨認鳥名,來達到記住自己看見了什麼。
我其實也有過類似經驗,
比如說國中時候考數學證明題,不可能是一行行背起來,而是只記住了轉折點。
這種經驗,就類似棋士背譜。
而看報紙,不需要逐字閱讀,而可以一次看見"整塊"的文字。
借由經驗累積,其實只看到關鍵字,就能做出合理的推斷,最後迅速獲取其中大意。這更是像棋士眼中的棋盤一樣。
一種見林不用見樹的抽象過程。
又像抄寫句字,其實也類似背住樂譜。
如果是中文英文,我認得的句字,那一次記一行然再抄起來,沒有問題;
如果是不明所以的拉丁文,只能勉強拼音亂念一通,這樣大約一次還能記住兩三個字;
那如果是抄韓文...
別傻了!就像背一串雜音吧 XD (對我沒有意義),
每個字母都要「一點一橫一個圈圈下面一條線」這樣認,一次記一個字恐怕都很難。
所以這就是抽象化的偉大。
無論是用方程式描述行進波,
或者用名字表達所見鳥種,
或是迅速翻閱報紙就能"看見"大致寫了些什麼,
真的是magic。
***** ps. *****
所以如果擁有越多的抽象化技巧,所看見的世界也就能越大越精巧吧?
就像重度近視的人,看什麼都是霧裡看花,似乎只有掌握豐富的知識、敏銳的心靈,才能像掛上眼鏡般讓人清晰?
不過人類科學的飛躍進展,是讓這配眼鏡的技術更好呢?
還是只是不斷讓人近視更深、眼鏡也不得不越配越重而以?
這或許是另一個茫茫然的問題了...
***** pps. *****
現在看認知心理學,突然想起喬斯坦賈德《紙牌的密祕》中寫到:
「人類永遠也不能理解自己的大腦。等他們夠聰明到能理解自己,那他們的大腦也就同時變得太複雜,複雜到無法理解;但當他們的大腦夠簡單時,卻又還簡單得不足以理解自己。」
私以為,認知心理學正是在做這種無謂的工作 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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